记者
周 洁
除夕夜,66岁医院呼吸与危重症医学科学科带头人周新教授,主动请缨参加第一批上海援鄂医疗队,担任医师组组长。
在此前抗击SARS和甲型H1N1流感的战斗中,周新教授都未曾缺席。抗击甲流期间,周新教授还成功率领团队实现了国内首例重症甲流患者救治成功的案例,在全国产生了广泛影响。
医院,周新教授就是上海医疗队一线医护人员的主心骨。他不仅负责制定患者治疗方案,还总是身先士卒,抢着做最危险的危重病患插管操作。
医院截至2月14日已经有14人康复出院,还有一些重症患者病情正在逐步好转。
随着武汉“应收尽收”策略的推进,医院重症病患收治量开始增加。
2月12日,《新民周刊》连线周新主任,他表示,虽然救治压力很大,但上海医疗队会继续坚持,力争降低病死率。
病*还会侵犯其他器官
救治危重症患者挑战不小
《新民周刊》:上海医疗队管理的重症病人情况怎么样?治疗上是否累积了一些经验?
周新:目前我们救治的病人里,已经有14名出院病例,也有不少重症病人病情减轻,转到了普通病房。新冠肺炎是一种自限性疾病,也就是说病情发展到一定程度,能够逐渐恢复痊愈。所以大部分的轻症病人,如果不往重症的方向发展,那么只要隔离并对症治疗两个星期,核酸检测连续两次阴性就可视为痊愈。就像感冒了,通过病人自己的免疫功能,抵抗力好就扛过去了。
我们治疗的危重病人中,既有老年人,也有年轻人,以前讲有基础疾病的病人容易危重,现在看来也不尽然,我们病房里30多岁、40多岁的年轻人,没有基础疾病的也有。但是老年人一旦病危呢,死亡率确实会高一些,因为肺炎再加上原来的高血压、糖尿病等等,更加不好治。
目前,对于这个疾病是如何发展的,其中的规律我们还搞不清,很多病人病情发展是出乎我们的意料。
与SARS和禽流感的病人相比,就我的个人经验来说,新冠肺炎重症的患者救治难度更加大一些,因为它除了攻击病人的肺之外,还会侵犯其他器官。举个例子,我们在治疗一个病人的时候,本来他的氧饱和度和状态都非常好,我们下班走的时候人看上去蛮好的,人也清醒的。结果,第二天一交班,说这个病人晚上突然去世了,原因是这个病*在侵犯病人肺的同时,也影响到了心肌。通俗地说,病人是因为病*性心肌炎去世的。
目前,在危重症病人的治疗上,我们也还没有发现特效药。现在网上讨论的几种治疗药物,暂时也说不清是否有疗效,还需要进行进一步的临床实验,包括前段时间大家很关心的瑞德西韦,目前还在临床试验中,疗效无从谈起,还需要实验结束才能有结论。
康复者血浆中含有针对新冠病*的抗体,输入病人体内是一种方法,从理论上讲是有效的,但是这一方法目前尚没有开展较大规模的临床研究。
目前来看,如果危重病人一旦需要抢救,真的是比较棘手,我们的经验是使用无创或有创呼吸机治疗的危重患者总体病死率还比较高。
出院病人目前没有发现二次感染
《新民周刊》:新冠肺炎的传染特征,现在我们已经有一些了解了吗?
周新:这个传染病的传播途径,目前我们也还在调查中。我们发现,即使和确诊患者密切接触,也不是每个人都会得病,这个不是绝对的。另外,就是这个病小孩得病的确实比较少,在整个确诊病人的规模里,数量不多,但原因是多方面的,现在讲不清。
SARS、禽流感,或者说常见的流感,小孩和成人的发病率是差不多的,那么是不是小孩身上会有一种抗体能够对抗这个病*,目前还不清楚。
《新民周刊》:我们现在的出院标准是什么?出院病人会不会有二次感染的风险?
周新:目前我们的出院标准是国家标准。首先是病人没有症状,第二是影像学上肺部病灶明显吸收,第三是核酸检测两次阴性,两次检测要中间间隔一天。已经出院的病人,体内会产生抗体,一般情况下,这个抗体在身体内会持续存在六七个月,也就是说,半年里不会生这个病*的肺炎了。医院多个出院病人,还没有一个出现再感染的。
我们还发现,新冠肺炎的病人的核酸检测从阳性转阴性的时间,一般是2-3周,所以目前对病人观察隔离14天还是有道理的。如果要生病,那一定是在14天之内出现症状了,如果不生病,他就没有感染或者他自己就好了。
医护人员防护一直放在最重要位置
《新民周刊》:到武汉工作将近20天,医护人员压力有没有缓解?
周新:我们来了武汉以后,今天是礼拜几都搞不清楚了。我们现在天天上班,没有休息,人家把病人交给你了,你不去怎么行呢?医院也不止我们上海的医疗队,大家一起工作,状态还是可以的。
一开始因为环境啊、工作流程啊都比较陌生,还是磨合了几天。举个例子,这里的病房是临时改建的,把原来的普通病房改建为临时的重症监护病房,一开始可以说是要什么没什么,花了一段时间才熟悉,但现在大家已经习惯了。
跟医生相比,我们的护士更加辛苦。因为病房里没有护工,所以除了要帮病人打针、发药,还要喂他吃饭,帮他监控呼吸机,处理大小便,翻身啊什么的,连打扫卫生都是护士来。而且生病的人容易情绪不好,有的病人还会把面罩不时拿掉,我们护士还要做心理工作,安抚他,工作非常辛苦。
另外一个,我们的防护物资还是能省则省。
为了减少防护服和口罩的用量,我们医生尽量避免一起去查房的,每个医疗组每天安排两位医生进病房查看病人。粗略算一算,护士是4小时一个班,一天就有6批次,一天用几百套防护服是肯定的,消耗量很大。
社会上热心人士捐了很多防护服和护目镜,但我们检查下来,很多都不是医用的,不符合戴着进病房的标准。
《新民周刊》:一些新闻报道显示武汉医护人员感染的情况比较严重,我们在控制院感方面有哪些措施?
周新:武汉的医护人员感染应该是早期的情况,因为当时大家对于疫情的研判是有限的人传人,医生在问诊的时候没有做好防护措施,所以导致了感染。但现在大家的防护工作都已经跟上了,院感的问题已经得到了控制。
我们上海医疗队也很重视这个问题,我们首先要保护好自己,才能够去救人家,如果你保护不了自己,那反而是害了人家,对吧?所以我们来了20天,现在还没有人被感染。
早期刚上夜班的时候,不能开空调,工作一晚上很冷,有一些队员感冒了,有点低烧,很紧张,后来用点感冒药就好了,做了核酸检测和CT,虚惊一场。后来社会上捐赠了羽绒衣,这两天温度也上来了,好了很多了。
《新民周刊》:您是第一批赶赴武汉的呼吸专家,也是医疗队里年纪最大的一位,您报名时是怎么想的?
周新:我们上海是全国第一批赶到武汉的医疗队,我没时间多想,这是一个呼吸道的传染病,我本身就是呼吸科的医生,我理所当然要参加这个医疗队。
我以前也参与过大的流行病防治工作,SARS的时候我去的是上海公共卫生临床中心,禽流感的时候我也参与了,所以对于我来讲,一点都不害怕。
《新民周刊》:现在武汉的病人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况?
周新:刚来的时候,武汉的病人是非常多的,现在各级各类管理逐渐见到了成效,现在开始从社区进行管理,做好隔离防护。这样有一个好处,可以把病人给筛选出来。
习近平总书记在讲话中强调要做到“应收尽收、应治尽治”,医院都进一步加大了收治规模。医院加了张床,我所在的上海医疗队分管两个病区,原本每个病区是30个床位,现在加到了41张床位,总共加了22张床。
医院,接收新冠肺炎的轻症病人,疑似病例也都统一收进了宾馆酒店等场所统一管理,据我所知,武汉现在已经增援了多名医护人员,我相信随着这样的措施继续推行,新增病例的数据会逐渐有一个下降的趋势。
最大愿望,病人不要再增加
《新民周刊》:对于现在要返工上班的人群来说,您有什么防护建议吗?收快递、收外卖还安全吗?
周新:主要还是戴好口罩,勤洗手。普通人戴一般的口罩就可以了,酒精消*都是次要的,现在很多人担心气溶胶传播,我觉得不需要太担心。因为空间一大,气溶胶中病*的载量是很低的。大家下了班回家可以洗个头洗个澡,现在大家应该都能做到的。
快递和外卖,大家都可以正常接收,但是拿好了以后要洗洗手,因为你也搞不清楚这些东西经过了哪些人的手。
《新民周刊》:现阶段您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周新:我们希望病人越少越好,不要再多了。